我叫方喆,我们班有两个神。
一个是校花刘依依,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是所有男生绕着飞的蝴蝶。我曾经也是其中一只扑棱蛾子的蜜蜂。
另一个是学神江安,安静得像一棵盆栽,永远在做题,唯一的爱好是给盆栽浇水。我一直以为她是个需要人保护的软柿子。
直到刘依依那条号称一万块的项链丢了,她哭着指认是江安偷的。
所有人都信了。我也信了。
然后,我亲眼看着那只“软柿子”,是怎么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把那只漂亮的“蝴蝶”翅膀给撕了。
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是没脾气,是她的段位太高,我们这些凡人,连让她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个冤大头幡然醒悟后,写下的观察日记。
1.蝴蝶和盆栽
我叫方喆。
高三七班,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在一个很普通的班级。
但我们班不普通,因为有两个极端。
一个叫刘依依。
校花,我们班的,也是我们学校的。
长头发,白裙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一出现,整个走廊的空气都比别处甜一点。
男生们看她,眼神都是亮的。
我也不例外。
我觉得她就是那种,小说里写的女主角。
善良,美好,身上带着光。
另一个极端,叫江安。
她就坐我前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后脑勺。
扎个马尾,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干净,但也没什么特点。
她不是不漂亮,就是那种,你把她扔人堆里,三秒钟就找不着了。
她太安静了。
像教室角落里那盆绿萝。
你知道它在那儿,但你从来不会特意去看它。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三件事:做题,听课,去窗台给她的那几盆多肉浇水。
下课十分钟,别人都在闹,她在做题。
体育课,别人在打球,她在树荫底下背单词。
我有时候觉得她活得挺累的。
但我跟她不熟,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大多是,“同学,借下橡皮”,或者“老师说作业交一下”。
她会点点头,把东西递过来,或者把作业本收走。
话很少,声音也小。
所以,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站了队。
我站在了蝴蝶那边。
因为蝴蝶在哭,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都碎了。
而那盆盆栽,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
太静了,静得让人觉得她有罪。
那天是周二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大家都在操场上疯。
刘依依说她身体不舒服,留在教室休息。
江安呢?
好像是去老师办公室问题目了。
反正我没在操场上看见她。
体育课结束,我们大汗淋漓地回到教室。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刘依依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那几个闺蜜围着她,一脸的气愤。
“怎么了这是?”
班长王浩走过去问。
刘依依的闺蜜,张莉,抬头就喊:
“依依的项链不见了!”
“她妈妈从法国带回来的,一万多呢!”
嘶——
教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
一万多。
对我们这些高中生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铂金项链,坠子是个小小的爱心,镶着碎钻。
刘依依天天戴着,宝贝得不行。
“放学前还在的,就在桌斗里放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张莉的声音又尖又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教室里扫来扫去。
像探照灯。
最后,这些探照灯,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停在了江安身上。
江安刚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物理习题册。
她好像没搞懂状况,脸上有点茫然。
然后,刘依依抬起了头。
她眼睛红红的,挂着泪珠,楚楚可怜。
她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江安。
“是她!我看见了!”
“体育课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有人在我桌子旁边。”
“我睁开眼,就看到江安的背影,她匆匆忙忙地出了教室!”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
江安?偷东西?
怎么可能?
她看起来那么……那么无害。
但我的心,还是偏了。
因为刘依依哭得太伤心了。
她说:“江安,我知道你家里条件不太好,但你也不能偷东西啊。”
“你把项链还给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话说的。
又体贴,又善良。
还顺便把江安的“作案动机”都给点出来了。
江安家里条件确实一般,她穿的用的,都是最朴素的。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从怀疑,变成了鄙夷。
就连我都觉得,刘依依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你看,蝴蝶就是蝴蝶。
连哭,都能哭得让人心生怜爱。
而盆栽呢?
江安站在那儿,没哭,也没辩解。
她只是看着刘依依,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有点过分了。
她问了第一句话。
她说:“你说你看到我的背影?”
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所有人都听见了。
2.第一个问题
刘依依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
“对!就是你的背影!你那个马尾辫,我不可能认错!”
她旁边的张莉也跟着帮腔:
“没错!我也觉得奇怪,体育课时间,江安你鬼鬼祟祟回教室干嘛?”
说得好像她亲眼看见了一样。
教室里的气氛更紧张了。
大家都在等江安的反应。
是哭着否认?还是惊慌失措地辩解?
我当时想,这姑娘完了。
被校花当场指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班主任老周正好从外面经过,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吵什么呢?高三了,不知道抓紧时间?”
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有点地中海,平时挺和蔼。
但发起火来,谁都怕。
张莉立刻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是添油加醋版的。
什么“蓄谋已久”,什么“人赃并获”。
老周的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他看向江安,眼神也带上了审视。
“江安,到底怎么回事?”
江安还是没看他,也没看周围的同学。
她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刘依依。
像在看一个……嗯,一个很有趣的实验品。
她问了第二个问题。
“刘依依,你看清我背影的时候,教室的灯是开着还是关着?”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
所有人都懵了。
刘依依也懵了。
她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关着的!我趴着睡觉,谁会开灯啊!”
“哦,关着灯啊。”
江安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作业是什么”。
然后,她转向班主任。
“周老师,我们教室的窗帘,为了中午挡太阳,拉的是不是很严实?”
老周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江安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不是开心的笑,嘴角勾了一下,有点冷。
“周老师,刘依依同学,还有各位同学。”
她扫视了一圈,每个被她看到的人,都莫名地抖了一下。
“一个关了灯、拉了窗帘、光线昏暗的教室里。”
“一个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刚睡醒的人。”
“隔着三排的距离,能‘清清楚楚’地,通过一个背影和马尾辫,就认出是我?”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刘依依,你的视力是5.3,还是装了夜视仪?”
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对啊!
这个逻辑,太他妈简单了!
简单到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
我们都被刘依依的眼泪和校花光环给带偏了。
只想着“校花怎么会说谎”,却没人去想,她说的这个谎,有多么漏洞百出。
刘依依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我看错了不行吗?但我就是感觉是你!”她开始耍赖。
张莉赶紧打圆场:“对啊,就算没看清,那也肯定有人进来了!不是江安是谁?”
江安没理她们。
她看向老周,问了第三个问题。
“周老师,这节是体育课,对吧?”
老周点头:“对。”
“我体育不好,高老师允许我自由活动,一般我都会去办公室找您或者其他老师问题目,对吧?”
老周又点头:“对,你这孩子是爱学习。”
“那好。”
江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她的学生卡。
她走到教室门口,那里有个监控摄像头。
虽然是对着走廊的,但也能拍到教室门的一部分。
“周老师,学校的监控,应该还能查到吧?”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只要查一下这四十五分钟的监控,看我到底有没有回过教室,不就一清二楚了?”
这话一出,刘依依的脸,从白,变成了青。
她抓着桌角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我站在人群里,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被眼泪和漂亮脸蛋迷惑的傻子。
我看着江安的背影。
还是那个普通的马尾辫,普通的校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有点……有点让我害怕。
她不是盆栽。
她是一把手术刀。
精准,冷静,一刀就能切到要害。
3.手术刀和创可贴
老周毕竟是老江湖,立刻就明白了。
他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刘依依,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江安。
“行了,都别吵了!”
他一拍讲台,“多大点事!刘依依,你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掉哪儿了?”
这是想和稀泥了。
毕竟刘依依家里有点背景,她爸是校董之一。
老周不想把事情闹大。
换做别的同学,可能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下了。
息事宁人嘛。
但我看了一眼江安。
我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她那张脸上,没有半点“算了”的意思。
果然。
江安开口了。
“周老师,我觉得还是要查监控。”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这不是项链找不找得到的问题。”
“这是有人在公开场合,指控我偷窃的问题。”
“这件事如果不弄清楚,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的档案上,会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录?”
“这会影响我保送,影响我高考,影响我一辈子。”
她一连串的发问,把老周给问住了。
是啊,对学生来说,名声和档案,比什么都重要。
刘依依急了,她站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江安!你什么意思!我就是看错了,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
她又开始掉眼泪了。
要是搁十分钟前,我肯定心疼得不行。
现在?
我只觉得这眼泪,跟自来水似的,说来就来,廉价得很。
江安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对,就是怜悯。
像在看一个智商不够用的小朋友。
“道歉?”
江安说,“如果你撞了我一下,踩了我一脚,说声对不起,我可以接受。”
“但你刚刚做的事情,是在试图毁掉我的人生。”
“你觉得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够了吗?”
刘依依被噎得说不出话。
是啊,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事情。
一个是创可贴就能解决的小伤。
一个是需要动大手术的重创。
江安现在,就是要亲自操刀,把这颗毒瘤给割了。
“周老师,我坚持查监控。”
她再次看向班主任,态度不容置疑。
老周叹了口气,知道这事儿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瞪了刘依依一眼,拿起手机,给保卫科打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里,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之前帮刘依依说话的那些人,现在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而我,全程盯着江安。
她居然……她居然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五三,开始做题了。
就好像刚才那场风波,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份心理素质,简直不是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模拟考,考数学。
最后一道大题特别难,我死活做不出来。
考试结束,我去问她思路。
她给我讲了一遍,方法很巧妙。
我当时就觉得,她的大脑构造可能跟我们不一样。
现在我确定了。
我们的脑子是普通CPU。
她的,是量子计算机。
处理我们这些凡人的勾心斗角,对她来说,可能就跟解一道选择题一样简单。
保卫科的人很快就来了。
老周跟着一起去了监控室。
刘依依被勒令跟上,她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就在教室里干等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
老周一个人回来了。
脸色铁青。
他站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监控看完了。”
“体育课期间,江安同学一直在三楼的物理办公室,中途没有离开过。”
“有三位老师可以作证。”
“她……没有作案时间。”
老周说出“作案时间”这四个字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教室里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了,但听到官方认证,感觉还是不一样。
那项链到底去哪了?
总不能是自己长腿跑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了刘依依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次,眼神里不再是同情和信任。
而是怀疑,和看好戏的戏谑。
蝴蝶的翅膀,好像被刚才那把手术刀,剪掉了一半。
4.第二把刀
刘依依跟着回来了。
她低着头,眼睛肿得像桃子。
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了。
“刘依依同学,”老周的语气很严肃,“现在事实很清楚了,你冤枉了江安同学。”
“你必须,立刻,马上,向江安同学,进行诚恳的道歉。”
刘依依咬着嘴唇,不说话。
让她给江安道歉?
那个她平时眼角都懒得扫一下的“书呆子”?
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江安课桌前。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对……对不起。”
江安连头都没抬,笔尖在卷子上飞快地移动着。
好像根本没听见。
这一下,比直接骂她一顿还让人难堪。
刘依依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她有点恼羞成怒。
江安终于停下了笔。
她抬起头,看着刘依依。
“我想怎么样?”
她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话。
“我想报警。”
“什……什么?”刘依依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周也急了:“江安!别冲动!同学之间有点误会,说清楚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
报警?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七班,他们学校,还要不要脸了?
江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周老师,这不是误会。”
“这是诽谤和诬告。”
她一字一顿地说。
“刘依依同学,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公然宣称我偷了她的东西。”
“导致全班同学对我产生了极大的误解,对我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按照法律,这已经构成了诽可罪。”
她……她居然连法律条文都搬出来了!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学霸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吵架都不带脏字,直接用法律武器。
刘依依彻底慌了。
她要是被警察带走,留下案底,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我没有!我没有诬告你!”她尖叫起来。
“我的项链就是丢了!就是被人偷了!凭什么说我诬告!”
她还在嘴硬。
江`安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哦?你的项链真的丢了?”
江安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玩味。
“你确定,它不是好好地待在某个地方吗?”
这话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刘依依眼神闪烁,不敢看江安的眼睛。
“我……我当然确定!我找遍了!就是没有!”
江安点了点头。
“好。”
她站了起来,走到刘依依的座位旁。
刘依依的书包就挂在椅子上。
是一个粉色的,很可爱的名牌书包。
江安伸出手,指了指那个书包。
“刘依依同学,既然你找遍了都没找到。”
“不介意,我帮你找找吧?”
这,就是江安的第二把刀。
比第一把,更锋利,更致命。
刘依依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地护住自己的书包。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又高又尖。
“我没干什么啊。”江安一脸无辜。
“我只是想帮你找项链。”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难道……”
江安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睛微微眯起。
“你的书包里,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看的东西吗?”
诛心!
真是诛心之言!
她把刘依依刚才用在她身上的招数,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现在,轮到刘依依百口莫辩了。
她要是不同意,就显得心里有鬼。
她要是同意……
看她那反应,书包里八成有鬼。
老周也看出来了。
他走过去,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刘依依!把书包打开!”
“不!老师!这是我的隐私!”
“隐私?”老周气得笑了,“你刚才要搜江安座位的时候,怎么不说隐私?”
“现在,马上,打开!”
刘依依还在挣扎。
但没用了。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已经围了过去。
我,方喆,就是其中一个。
我太想知道,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僵持之下,刘依依终于崩溃了。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自己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书本,文具,化妆品……
还有……
一条亮闪闪的,铂金项链。
坠子是个小小的爱心,镶着碎钻。
和刘依依描述的,一模一样。
5.致命一击
教室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条项链。
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刘依依。
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
“这……这是……”
刘依依的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忘了……我肯定是忘了它在书包里了……”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得像一张用过的纸巾。
忘了?
你忘了,所以就言之凿凿地指认是江安偷的?
你忘了,所以就闹得全班鸡飞狗跳,差点把警察都招来?
谁信啊!
这不明摆着是贼喊捉贼,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吗?
目的,就是为了搞臭江安。
太恶毒了。
我感觉自己的三观,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我曾经奉为女神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货色。
再看江安。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鄙夷和嘲讽。
就好像,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导演,在欣赏自己作品的最后一幕。
老周气得浑身发抖。
“刘依依!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必须给江安一个交代!给全班同学一个交代!”
刘依依彻底垮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这下,没人同情她了。
自作自受。
事情到这里,按理说,应该结束了。
坏人得到了惩罚,好人洗清了冤屈。
皆大欢喜。
但是,我忘了。
江安不是普通人。
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斩草除根。
她悠悠地开口了。
说了今天最轻,也最重的一句话。
“周老师,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老周一愣:“什么意思?”
江安走过去,拿起桌上那条项链。
她没有用手直接碰,而是隔着一张纸巾。
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她把项链举到眼前,对着光,仔细看了看。
然后,她笑了。
又是那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冷笑。
“刘依依,你确定,这是你妈妈从法国给你买的,价值一万多的项链?”
刘依依从指缝里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是……是的!你什么意思!”
江安没回答她。
她拿着项链,走到一个平时跟刘依依关系不错的女生面前。
那个女生叫李娜,家里是开珠宝店的。
“李娜,你家是做这个的,你来看看。”
江安把项链递过去。
李娜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又对着光,又用指甲刮了刮。
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怎么样?”江安问。
李娜抬起头,看了看刘依依,又看了看江安,最后把目光投向了班主任。
她咽了口唾沫,小声说:
“周老师……这个……”
“这个坠子上的钻,像是水钻,不是真钻。”
“还有这个链子……看着像铂金,但质感不对,倒像是……镀银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
但在这安静的教室里,却像一颗炸雷。
“总……总之,这个东西,撑死……撑死也就值个一两百块钱。”
“不、不、不可能!”
刘依依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你胡说!你跟江安是一伙的!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我!”
李娜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我没有……我就是实话实说……”
江安没理会发疯的刘依依。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
然后,把屏幕转向了大家。
屏幕上,是某宝的购物页面。
一个商品详情页。
上面赫然是一条项链,和刘依依那条,一模一样。
商品标题写着:【网红同款S925镀银爱心水钻项链】。
价格:
99元,包邮。
江安的指尖,点开了下面的买家秀。
一张张照片滑过。
然后,定格。
那是一张买家秀的截图。
ID被打了一半的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一个“依”字。
头像,是刘依依的自拍。
评论写着:【宝贝收到了,和正品简直一模一样!太喜欢了!戴上去谁也看不出来是假的!】
下面还有店家的回复:【谢谢亲的好评哦~】
致命一击。
这已经不是刀了。
这是他妈的导弹。
把刘依依这个人,从里到外,炸得连渣都不剩了。
6.蝴蝶的坠落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敢发誓,那是我人生中经历过的,最漫长,也最恐怖的三十秒。
所有人的大脑,都因为信息量过载而宕机了。
虚荣。
说谎。
栽赃。
诬告。
一个平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校花,背后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
那张漂亮的脸蛋,现在看起来,丑陋得让人恶心。
刘依依已经不哭了。
她也说不出话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江安手机上的截图。
眼神空洞,像是灵魂被抽走了。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根本没有什么价值上万的项链。
只有一颗,价值99块钱包邮的,肮脏又虚荣的心。
她费尽心机,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想要毁掉江安。
结果,却把自己送上了审判台。
而且,行刑的,还是她最看不起的那个“书呆子”。
何其讽刺。
老周的脸,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他教出了什么样的学生啊。
他走到刘依依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手抖得说不出话。
“你……你……”
最后,他只说出三个字。
“叫家长。”
这三个字,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就是最终审判。
刘依依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回过神来。
她“哇”的一声,哭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凄惨。
这一次,是真哭了。
是真的,感到了恐惧和绝望。
但,没用了。
蝴蝶的翅膀已经碎了。
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被老周带去了办公室。
教室里的闹剧,终于收场。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和后怕。
他们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戏精”。
而我,没有参与讨论。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安身上。
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把那条99块的项链,用纸巾包好,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拿出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
仿佛碰了什么极度恶心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她又拿起了那本五三。
低着头,继续做题。
笔尖沙沙作响。
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风。
吹过了,就散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这个女孩,太可怕了。
她的冷静,她的理智,她的算无遗策。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刘依依当成一个对手。
在江安眼里,刘依依可能只是一个……会自己蹦进陷阱的,愚蠢的猎物。
她甚至不需要主动出击。
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轻轻地推一把。
或者说,连推都不用。
她只是把刘依依自己挖的坑,展示给所有人看。
然后,看着她,自己跳下去。
摔得粉身碎骨。
我走到她旁边,犹豫了半天。
想说点什么。
道歉?
祝贺?
好像都不对。
最后,我憋出一句。
“那个……你……没事吧?”
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蠢。
她像有事的人吗?
有事的是刘依依。
江安从卷子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陌生。
就好像,她根本不认识我。
也对。
在她眼里,我可能和教室里其他的桌子椅子,没什么区别。
都是背景板。
“有事?”
她反问我。
“没……没事。”我赶紧摆手。
她“哦”了一声,就又低下头去做题了。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我。
我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有点尴尬,有点后怕,还有一点点……
莫名的崇拜。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不是给我们这些凡人理解的。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她远点。
千万,千万,别惹她。
7.观察日记
刘依依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她爸,那个校董,亲自来学校领的人。
据说在校长办公室里,脸都丢尽了。
第二天,刘依依就没来上学。
听说是办了转学手续,连夜走的。
估计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她那几个闺蜜,比如张莉,也蔫了好几天。
走路都绕着江安走,生怕被那把“手术刀”注意到。
班级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甚至,比以前更平静了。
因为最大的那个“戏精”走了。
没有人再讨论名牌包包,也没有人再炫耀新买的口红。
学习氛围,空前浓厚。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叫江安的女孩。
但她本人,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上课,做题,浇多肉。
脸上没什么表情,话也还是那么少。
就好像,“刘依依”这个名字,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
班里的人,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敬畏,好奇,还有一点点恐惧。
没人敢再把她当成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安神”。
不是学神的“神”,是“神仙”的“神”。
太他妈神了。
而我,方喆,自从那天以后,就有了一个新的,不为人知的爱好。
观察江安。
我不再去看那些打篮球的男生,也不再偷瞄隔壁班的漂亮姑娘。
我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我前面的那个后脑勺上。
我想搞清楚,这个女孩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真的,对什么都毫不在乎吗?
我发现了一些细节。
比如,她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半小时到教室。
不是为了学习。
而是为了给窗台那几盆多肉,晒晒太阳,通通风。
她会用小喷壶,很仔细地给叶片喷水。
那个时候,她的眼神,是我见过的,最柔和的样子。
再比如,我们班有个男生,叫陈飞。
家里条件不好,人有点自卑,总被几个坏小子欺负。
有一次,那几个人又抢他的午饭钱。
正好被从办公室回来的江安撞见了。
江安什么都没说。
她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眼神,就是那天看刘依依的那种。
平静,冰冷,像在看死物。
那几个坏小子,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最后,灰溜溜地把钱还给了陈飞,跑了。
从头到尾,江安一句话没说。
但比说一百句都管用。
还有一次,月考成绩下来。
我考砸了,趴在桌子上,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突然,桌角被敲了敲。
我抬头。
是江安。
她递给我一张纸条。
上面,是几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
字迹很清秀。
是我上次考错的那几道压轴题。
“你这里,逻辑有问题。”
她说。
这是那天之后,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愣愣地接过纸条。
“谢……谢谢。”
她点点头,转身就走。
还是那么酷,那么言简意赅。
我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突然有点暖。
原来,她不是真的冷血。
她只是,把她所有的温度,都用在了她认为值得的地方。
比如,那些不会说话的多肉。
比如,那个被欺负的自卑同学。
比如,我这张写满了蠢笨解法的草稿纸。
她不是盆栽,也不是手术刀。
她是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
她像一个……一个高手。
一个绝世高手。
平时大隐于市,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只要有人敢在她面前舞刀弄枪。
她就会告诉你,什么叫,降维打击。
8.同学聚会
高考结束了。
像一场漫长又疲惫的战争,终于鸣金收兵。
所有人都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疯了一样地庆祝。
撕书,呐喊,通宵上网。
班长王浩提议,搞个同学聚会。
算是给我们的高中时代,画上一个。。
地点定在一家KTV。
那天,班里大部分人都去了。
大家穿着自己的衣服,化着妆,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
我见到了江安。
她也来了。
这让我有点意外。
我以为她不会参加这种“低效”的集体活动。
她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恤,牛仔裤,帆布鞋。
没化妆,素面朝天。
但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生里,反而显得特别清爽。
她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拿了杯果汁,安静地喝着。
还是老样子,像个局外人。
聚会的气氛很热烈。
大家唱歌,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
聊着未来的大学,憧憬着美好的生活。
有人提到了刘依依。
“哎,你们知道吗?刘依依好像复读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转学到私立高中了吗?”
“是啊,但听说在那边也混不下去,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只能回来复读。”
“啧啧,真是活该。”
大家唏f了一阵,很快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一个失败者,不值得被浪费太多口舌。
我偷偷看了一眼江安。
她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些议论,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玩着玩着,她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以为她要走了。
没想到,她只是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的时候,她脸色有点奇怪。
不是很差,但就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她走到我旁边,坐下。
KTV里很吵,音响声震耳欲聋。
她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方喆,借我点钱。”
我愣住了。
“啊?多少?”
“五百。”
我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立刻给她转了过去。
“够吗?要不要再多点?”
她摇摇头:“够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没什么,一点私事。”
说完,她就又坐回了角落,继续安静地待着。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江安,会主动跟人借钱?
而且是跟我?
这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了。
她那种性格,肯定是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
我坐立不安。
过了大概半小时。
KTV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
三十多岁,穿着花衬衫,头发油腻腻的,一脸的横肉。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
包厢里的音乐,瞬间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谁是王浩?”花衬衫男人开口了,声音很粗。
班长王浩站了起来,有点紧张。
“我……我就是,请问你们是?”
花衬衫没理他,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了角落里的江安身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哟,小安安,原来你躲这儿了啊。”
“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安和那个男人身上。
我脑子嗡的一下。
欠钱?
江安,欠了这种人的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9.意外的展开
江安站了起来。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但熟悉她的我知道,她的眼神,变了。
变得很冷,很利。
那是手术刀出鞘前的寒光。
“舅舅。”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舅舅?
这个流氓一样的男人,是江安的舅舅?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
那个花衬衫男人,也就是江安的舅舅,笑了。
笑得很得意。
“别叫那么亲热,我可没你这么个会读书的外甥女。”
“我问你,钱呢?你妈手术费还差五万,你今天必须给我凑齐!”
手术费?
江安的妈妈生病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江安看着他,淡淡地说:
“妈的手术费,我已经交了二十万了,那是我爸的抚恤金。”
“剩下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不用你操心。”
她舅舅一听,火了。
“你放屁!你爸那点抚恤金够干嘛的?”
“我告诉你,今天拿不出钱,我就把你妈的氧气管拔了!”
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抓江安。
我当时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挡在了江安面前。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虽然心里也怕得要死,但就是不能看着他欺负江安。
江安的舅舅斜着眼看我。
“你谁啊?小白脸?想英雄救美?”
“我告诉你,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少管闲事!”
他身后的两个小混混也围了上来,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我们班的男生,也有几个胆大的站了起来。
但大多数人,还是坐在原地,不敢动。
毕竟对方是社会上的人,我们这些学生,哪是对手。
就在我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
江安,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让开。
然后,她看着她舅舅,突然笑了。
又是那种笑。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舅舅,你确定,你要在这里闹吗?”
她问。
“废话!不在这闹去哪闹?”
“哦。”
江安点点头,拿出了手机。
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
她打开了一个录音APP。
然后,又打开了一个定位软件。
她把手机屏幕,朝向她舅舅。
“我刚才,已经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录下来了。”
“包括,你说要拔掉我妈的氧气管。”
“这叫,故意杀人未遂。”
“还有,我现在的位置,已经实时发送给了我的班主任,和……110。”
她顿了顿,抬眼看着她舅舅,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估摸着,警察叔叔,还有三分钟,就能到这儿。”
“舅舅,你是想跟我在这儿,聊聊人生呢?”
“还是想,换个地方,跟警察叔叔,聊聊法律?”
整个KTV包厢,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安。
这……这操作……
太他妈的骚了!
我怎么就没想到!
江安的舅舅,脸上的横肉,开始不自然地抽搐。
他看看江安的手机,又看看江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冷汗,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混社会,不代表他没脑子。
他知道,今天,他踢到铁板了。
不,是踢到钢板了。
还是带高压电的那种。
10.她的世界
“你……你吓唬谁呢!”
江安的舅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他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了。
江安没说话。
她只是举着手机,静静地看着他。
一秒。
两秒。
十秒。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那个男人扛不住了。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直接打一架还让人崩溃。
“算……算你狠!”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江安一眼,带着他那两个小弟,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化解了。
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
包厢里,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反应过来。
“卧槽!安神牛逼!”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然后,整个包厢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在为江安欢呼。
刚才的害怕和紧张,全都变成了兴奋和崇拜。
而我,看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江安。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
“刚才,谢谢你。”
她说。
“没……没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跟她比起来,我刚才那点勇气,简直不值一提。
“那五百块,我会尽快还你。”
“不急不急,”我赶紧说,“你……你家里,还好吧?阿姨的病……”
我还是问出了口。
江安沉默了一下。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种叫做“疲惫”的情绪。
“不太好。”
她轻声说,“是尿毒症,需要换肾。”
我心里一沉。
怪不得。
怪不得需要那么多钱。
也怪不得,会有那么个极品亲戚。
“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她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看着她。
明明那么瘦弱的肩膀,却好像扛起了一整个世界。
她从来不抱怨,也从来不向人示弱。
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冷静地,高效地,解决着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无论是学校里的流言蜚ň语。
还是生活中的豺狼虎豹。
她都像一个,孤独而强大的战士。
聚会,很快就散了。
大家都有点心事重重。
江安家里的事,像一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
我跟江安,顺路。
我们俩,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夏天的夜晚,风有点热。
谁也没说话。
快到她家楼下的时候。
她突然停下脚步。
“方喆。”
“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我愣了一下。
“我啊……就上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找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呗。”
我说的是实话。
我没什么大志向。
“挺好的。”
她说。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以后,想当个医生。”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想救我妈,也想救更多的人。”
那一刻,我看着她的侧脸。
路灯的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点懂她了。
她不是冷血,也不是没有感情。
她只是,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奔跑上。
她的世界里,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些路边的闲言碎语和恶意中伤。
因为,她的前方,有她想要守护的人。
有她,必须抵达的终点。
11.尘埃落定
后来,我跟江安上了同一所城市的大学。
我学了计算机,成了个标准的程序员。
她学了医,还是那种最苦最累的临床医学。
我们成了朋友。
很奇怪的组合。
一个话痨,一个话少。
一个整天嘻嘻哈哈,一个永远冷静自持。
但我们相处得很好。
我会帮她修电脑,她会在我感冒的时候,精准地告诉我该吃什么药。
关于她妈妈的病,我后来也知道了更多。
那笔庞大的手术费,她真的,靠自己一点一点凑齐了。
她拿了国家所有能拿的奖学金。
她课余时间,做了三份兼职。
家教,翻译,甚至去给人家写代码。
我有时候看她,都觉得心疼。
问她累不累。
她总是摇摇头,说:“习惯了。”
我问她,那个极品舅舅,后来还来找过麻烦吗?
她说,来过一次。
被她用一份“断绝关系协议书”和一份“骚扰禁令申请”给打发了。
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我毫不怀疑,如果法律允许,她可能会直接把那人从物理上抹除掉。
这就是江安。
永远用最文明,也最致命的方式,解决问题。
大三那年,她妈妈终于等到了合适的肾源。
手术很成功。
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妈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感谢我。
说多亏了我这个朋友,一直在支持江安。
江安就站在旁边,削着苹果,没说话。
但我看到,她的眼角,好像有点红。
原来,她也会哭啊。
我心里,突然就软了一下。
再强大的战士,也会有盔甲下的软肋。
毕业后,她如愿以偿地,成了一名外科医生。
穿上白大褂的她,比高中时,更添了几分英气。
那把手术刀,终于被她握在了手里。
只不过,这一次,是用来救人的。
我们班的同学,后来也聚过几次。
大家的变化都很大。
结婚的,生子的,创业的。
聊起高中时代,还是会聊到江安。
聊到那场,著名的“项链事件”。
每个人,都把她当成一个传奇。
而我,作为这个传奇的见证者和……嗯,第一视角记录者。
总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有一次,王浩喝多了,拉着我说:
“方喆,你说,咱们当初,是不是都挺傻逼的?”
“差点就把一个那么好的人,给冤枉死了。”
我笑了笑,喝了口酒。
“不。”
我说。
“不是我们傻逼。”
“是安神,她根本就不是跟我们在一个维度上。”
“我们还在第一层,想着怎么站队,怎么看热闹。”
“人家,已经在第五层,考虑怎么用法律和逻辑,把对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大家听了,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是啊。
有些人,注定是用来仰望的。
12.最后的观察
前几天,我妈逼我去相亲。
我拗不过,去了。
地点在一家咖啡馆。
我坐下,等着那个据说“温柔贤惠”的姑娘。
然后,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穿着白裙子,画着精致的妆。
是刘依依。
我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她也看到我了,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
尴尬,震惊,还有一丝……难堪。
“方……方喆?”
“好久不见啊,刘依依。”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
我们俩,面对面坐着,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你……现在怎么样?”
“还行,当个码农,混口饭吃。”
“哦……”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神躲闪。
“你……还跟江安有联系吗?”
她还是问了。
“有啊,我们是朋友。”我坦然地回答。
她的手,抖了一下。
咖啡差点洒出来。
“她……她好吗?”
“挺好的,在市一院当医生,很厉害。”
我说。
刘依依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方喆,你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嫉妒她,是我心思歹毒。”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
我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了当年校花的光环。
岁月和现实,磨平了她的棱角,也让她看清了自己曾经的愚蠢。
我叹了口气。
“这话,你应该自己去跟她说。”
“不……我没脸见她。”
她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
我没再劝。
我知道,江安,根本不在乎她的道歉。
对江安来说,刘依依这个BUG,在高中毕业那天,就已经被彻底清除了。
她的人生程序里,早就没有这个人的代码了。
相亲,自然是不了了之。
回家的路上,我给江安发了条微信。
【猜我今天见到谁了?刘依依。】
过了几分钟,她回了两个字。
【谁?】
我看着这两个字,突然就笑了。
笑得特别开心。
看吧。
我就知道。
这,就是江安。
她永远,只会朝前看。
至于那些曾经试图绊倒她的石子,她甚至,都懒得回头,去记下它们的名字。
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了看天。
天很蓝,云很白。
阳光正好。
我突然觉得,认识江安这么一个朋友,真是我这辈子,最牛逼的一件事。
因为,她教会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
不是家世,不是外貌,更不是虚伪的人缘。
而是,一颗永远清醒,永远冷静,永远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所左右的。
强大的,大脑。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