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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剑修顾临渊,奉行“斩情证道”,以手中之剑断尽尘缘。琴宗沈素衣,以音入道,于红尘中炼心。二人因追查噬心魔而结缘同行,在生死相依间,情愫暗生。顾临渊的剑道因情而动摇了根基,沈素衣的琴音却成了他唯一的救赎。然而,殊途的他们,该如何在道与情之间抉择?此番东南之行,注定是一场改写彼此命运的劫难。

顾临渊的剑,名唤“斩尘”。

剑出鞘时,声音不是寻常金属的嗡鸣,而像一块冰裂开第一道缝隙,清冷,决绝,带着斩断一切牵连的意味。

此刻,这道冰冷的剑光正掠过一株百年古树的树梢,削断了三片正在下落的叶子。叶片尚未落地,剑尖已点向第四片——那是一片半黄半绿的梧桐叶,叶脉中还残存着一丝倔强的生机。

剑尖在触及叶面的前一瞬,硬生生停住了。

顾临渊收剑回鞘,眉头微蹙。三片断叶飘然落地,而那第四片叶子,继续它未完成的坠落。

“还是差一点。”他低声自语。

“斩情剑道”的第七重,要求剑客心中不留一物,剑下不存一生。可他每次运剑至极致,总会在这最后一片叶子前犹豫。不是怜惜那点生机,而是隐约觉得,这样纯粹的毁灭,似乎偏离了剑道的本意。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被他自己斩断。犹豫即是心魔,怜悯便是破绽。这是师父自他入门第一天就反复告诫的。

远处传来钟声,七响,是宗门召集内门弟子的信号。

顾临渊整理好白衣,向主殿走去。沿途遇到的弟子纷纷避让行礼,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疏离。斩情一脉的传人,本就是宗门内最特殊的存在。他们追求的是断绝七情六欲的极致剑道,是宗门最强的武力,也是最不可亲近的存在。

主殿内,宗主面前站着一位素衣女子,背对着门口。她身形纤细,腰间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随着她微微转身的动作,发出极轻极脆的声响,不像金属,倒像是水滴落入玉盘。

“临渊,这位是琴宗的沈素衣仙子。”宗主介绍道,“东南三郡近来出现‘噬心魔’,已伤数十人性命。道廷派人探查,皆有去无回。琴宗擅长精神修炼,对心魔一类颇有克制之法,故特邀沈仙子前来协助。你剑道凌厉,正好与沈仙子同行,务必除去此魔。”

顾临渊行礼,目光平静如水:“顾临渊领命。”

沈素衣回礼,抬起头来。她有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像是深山里的泉水,倒映着世间万物,却不留尘埃。当她的目光与顾临渊相接时,他感到自己的剑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

这种波动让他警惕。

“有劳顾道友。”沈素衣的声音与她腰间的银铃相似,清润干净。

“分内之事。”顾临渊的回答简短而冷淡。

二人当日便启程离开宗门。一路御剑而行,沈素衣坐在顾临渊的飞剑后方,始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风声猎猎,她却突然开口:

“顾道友的剑,很寂寞。”

顾临渊身形微微一滞,没有回头:“剑就是剑,何来寂寞之说。”

“万物有灵,剑亦如此。”沈素衣的声音随风飘来,“我听得到它的声音,它在渴望什么,又在抗拒什么。”

“仙子多虑了。”顾临渊催动灵力,飞剑骤然加速,将风声甩在身后,也终止了这场对话。

他修的是斩情道,不信万物有灵之说。剑就是剑,是兵器,是工具,是道的延伸。情感是多余的,感知更是危险的。

然而,身后那个女子腰间清脆的银铃声,却像是不经意间,在他坚如磐石的心境上,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裂隙。

三日后,他们抵达东南边境的临溪镇。

镇子死气沉沉,日头尚未落山,家家户户已门窗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翻找垃圾。

“噬心魔以人的情感为食,尤其喜欢恐惧和绝望。”沈素衣轻声道,“这个镇子已经被负面情绪笼罩了。”

顾临渊闭目感应,眉头越皱越紧:“魔气很重,但飘忽不定,难以锁定源头。”

“因为它不是固定的实体,而是随着人心中的恐惧在移动。”沈素衣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七弦琴,“今夜月圆,噬心魔的力量会达到顶峰,它一定会现身。我需要布下‘清心阵’,以琴音为引,逼它现形。届时,就拜托顾道友了。”

顾临渊点头:“我会守住阵法外围,不让任何事物打扰你。”

夜幕降临,圆月如血。

沈素衣在镇子中央的广场上盘膝而坐,古琴横于膝上。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如清泉洗涤着污浊的大地。

顾临渊站在十丈之外,手握斩尘剑,全神戒备。他不得不承认,沈素衣的琴音有种奇异的力量。随着旋律展开,周围的魔气开始躁动不安,而镇民们心中的恐惧似乎被一点点抚平。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从四面八方传来,数十道黑影从房屋的阴影中窜出,直扑沈素衣!

顾临渊动了。

斩尘剑出鞘,冰蓝色的剑光划破夜空,所过之处,黑影纷纷溃散。他的剑法简洁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剑都精准地消灭一个魔影。

然而魔影越聚越多,仿佛无穷无尽。顾临渊渐渐感到压力,斩尘剑上的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

“它们不是实体,是你的心魔所化!”沈素衣的声音透过琴音传来,“顾道友,你的剑道中有太多压抑的情感,这些正是噬心魔的养料!”

顾临渊心头一震。他自幼修习斩情道,将所有情感强行压制,以为早已将它们彻底消除。没想到这些情感并未消失,只是潜伏在心底最深处,此刻被噬心魔引出,化为实质的攻击。

一道特别巨大的黑影突破剑网,直冲沈素衣而去。顾临渊下意识地飞身拦截,斩尘剑与黑影相撞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冰冷的意念直冲脑海。

无数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涌现:幼时喂养过的一只受伤的小鸟死去时的悲伤;第一次握剑时的兴奋与期待;目睹师兄因情所困自毁修为时的震惊与不解......

这些他以为早已斩断的情感,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多年筑起的心防。

“静心守神!”沈素衣的琴音陡然转急,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将他从幻象中拉回现实。

顾临渊咬牙,斩尘剑光芒大盛,一剑将黑影劈散。他回头看向沈素衣,发现她脸色苍白,指尖已渗出鲜血,却仍坚持弹奏。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对同伴的关心,也不是对任务的负责,而是一种更纯粹、更直接的担忧。

为了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他手中的剑几乎脱手。

那夜的战斗以惨胜告终。

沈素衣以精血为引,强行弹奏《破魔曲》,终于重创噬心魔本体,逼它遁走。而顾临渊为保护她,被魔气侵体,右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噬心魔虽受重创,但未彻底消灭,它一定会寻找新的宿主恢复力量。”沈素衣为顾临渊包扎伤口,眉头紧锁,“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它。”

顾临渊默默运转灵力,试图驱散侵入体内的魔气,却发现这魔气异常顽固,与他体内的剑气相互纠缠,难以分离。

“你的伤...”沈素衣欲言又止。

“无碍。”顾临渊简短回答,试图起身,却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沈素衣扶住他:“魔气已侵入经脉,不可强行运功。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先为你疗伤要紧。”

她带着顾临渊来到一处隐蔽的山谷,谷中有一眼灵泉,泉水有净化之效。在沈素衣的坚持下,顾临渊不得不褪去上衣,浸泡在泉水中。

月光下,他背上的伤痕清晰可见——不只是新添的魔气创伤,还有许多陈年旧伤,记录着一个剑修成长的艰辛。

沈素衣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肩胛处一道极深的剑痕:“这一剑,再偏半寸就会伤及心脉。”

顾临渊身体微僵:“修行之路,难免受伤。”

“但有些伤,本不必受。”沈素衣的声音很轻,“斩情剑道要求断绝一切情感,可疼痛本身不就是一种感受吗?若是真的无情,又为何会怕情感影响剑心?”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直指顾临渊道心的最深处。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情感使人软弱,让人犹豫。剑道至高境界,当如明镜止水,映照万物而不留痕迹。”

“那不就是死水吗?”沈素衣反问,“活水才有波澜,才有生命力。顾道友,你的剑法精妙绝伦,但我总感觉缺少了什么。”

她取出古琴,轻轻拨动琴弦:“听这一曲《流泉》,这是我刚创的曲子。”

琴音流淌而出,不似之前除魔时的激昂,也不像清心阵中的平和,而是活泼的、跳跃的,如山间溪流穿过石缝,越过树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偶尔有几个不和谐的音符,却更添生动趣味。

顾临渊闭目聆听。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音乐如剑法,应当严谨、规整、符合法度。但沈素衣的琴音却自由不羁,充满了意外和变化。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这琴音中,他臂上的伤痛似乎减轻了许多,体内躁动的魔气也渐渐平复。

一曲终了,沈素衣轻声道:“琴为心声。若心中只有规则和束缚,弹出的曲子再完美,也打动不了人心。剑道应该也是如此吧?”

顾临渊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道路产生了疑问。

那夜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依然不多言语,但彼此间的默契与日俱增。顾临渊开始留意沈素衣弹琴时的神态,看她如何将情感融入每一个音符;而沈素衣也逐渐理解顾临渊剑法中的坚持与克制。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追踪到噬心魔的踪迹——它附身在一个年幼的女孩身上。

女孩名叫小芽,不过六七岁年纪,父母皆丧生于之前的魔物袭击中。噬心魔利用她心中的恐惧和孤独,将她的身体作为容器,正在快速恢复力量。

“直接攻击会伤到孩子。”沈素衣摇头,“必须将魔物逼出她的身体。”

顾临渊握紧斩尘剑:“你有办法吗?”

沈素衣沉吟片刻:“我可以尝试进入她的意识世界,从内部分离魔物。但这个过程极为凶险,需要有人护法,防止外界干扰,也要在我失败时...”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我会守着你。”顾临渊简单地说。

二人找到小芽时,她正蜷缩在一间破庙的角落里,双眼漆黑如墨,完全被魔物控制。

沈素衣盘膝坐下,古琴置于膝上:“顾道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中断我的琴音。”

顾临渊点头,斩尘剑横于身前,目光坚定。

沈素衣闭上眼睛,琴音缓缓流淌。这不是攻击性的曲子,而是温柔如母亲摇篮曲的调子,充满了安抚和理解。随着琴音,她的意识逐渐脱离身体,进入小芽的精神世界。

顾临渊全神贯注地守护在一旁。他能感觉到周围魔气的躁动,噬心魔显然察觉到了威胁,正在调动全部力量反抗。

突然,沈素衣身体一震,嘴角渗出一丝鲜血。顾临渊心中一紧,几乎要出手中断这个过程,但想起她的嘱咐,硬生生忍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小芽体内冲出,直扑沈素衣!噬心魔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攻击沈素衣毫无防备的身体。

顾临渊早有准备,斩尘剑迎上黑影,剑光如网,将魔物牢牢困住。

“你的对手是我。”他冷冷道。

噬心魔发出刺耳的尖啸:“剑修,你心中已有情苗,你的斩情剑道已经破了!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为敌?”

魔音贯耳,顾临渊感到心中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再次翻涌。对沈素衣的担忧,对小芽的怜悯,对过往的困惑...这些情感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斩尘剑上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

“情感是弱点!是破绽!是心魔!”师父的教诲在耳边回响。

就在他心神动摇之际,沈素衣的琴音突然变得清晰。那旋律不再温柔,而是充满了力量和决心,像是在告诉他:情感不是弱点,而是力量的源泉。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不再抗拒内心的情感,而是接纳它们,理解它们。奇妙的是,当他这样做时,斩尘剑上的光芒反而稳定下来,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纯粹、强大。

一剑出,如流星划过夜空。

魔物的尖啸戛然而止,黑影在剑光中消散无踪。

几乎同时,沈素衣睁开眼睛,虚弱地微笑:“成功了...”

小芽醒了过来,眼中的漆黑已经褪去,只剩下孩童的懵懂和恐惧。当她看到沈素衣温和的笑容时,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她怀里。

顾临渊收剑回鞘,看着这一幕,心中某种坚硬的东西,悄然融化了。

噬心魔已除,临溪镇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小芽被镇上的一户人家收养,开始了新的生活。

返程的路上,顾临渊和沈素衣都沉默了许多。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他们之间生长,两人都能感觉到,却都不愿点破。

回到宗门,宗主对二人的成功大为赞赏,准备重赏。

顾临渊却跪在了大殿中央:“弟子请求暂缓修行,闭关思过。”

众长老面面相觑,宗主皱眉问道:“何过之有?”

“弟子...道心已乱。”顾临渊低声道。

大殿内一片哗然。斩情一脉的传人道心紊乱,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沈素衣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

当晚,顾临渊站在悬崖边,望着云海翻腾。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要闭关?”沈素衣问。

“是。”

“因为那孩子?因为我?”

顾临渊沉默片刻,如实回答:“是。”

沈素衣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记得你说过,剑道至高境界,当如明镜止水,映照万物而不留痕迹。”

“那是过去的理解。”

“现在呢?”

顾临渊望着远方:“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无情,而是经历万千情感后依然保持本心。就像你的琴音,不是因为规避了不和谐的音符而动人,而是包容了它们,使它们成为旋律的一部分。”

这是沈素衣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最为接近内心的话。

“但那已背离了斩情剑道的根本。”顾临渊继续道,“我修炼此道二十载,如今却怀疑其根基。若不闭关厘清,剑心将彻底崩溃。”

沈素衣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铃,系在顾临渊的剑鞘上:“这是‘清心铃’,琴宗的信物。若你何时需要我的琴音,摇响它,我必千里来赴。”

顾临渊低头看着那枚银铃,没有拒绝。

沈素衣转身离去,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落泪,就会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

有些情愫,不如相忘于江湖。

顾临渊的闭关并不顺利。

斩情剑道与他的新领悟激烈冲突,每一次运剑都如同自我对抗。更糟糕的是,噬心魔一战中侵入的魔气,与他体内的剑气纠缠更深,时常发作,痛彻心扉。

三年过去,他的剑境不进反退,从原本的第七重跌落至第五重。

宗主和长老们多次探望,都摇头离去。斩情一脉千年来的规矩,道心既乱,便再难回头。有人建议他废去修为,转修他道;也有人主张他强行斩断情丝,重归无情的路。

顾临渊都拒绝了。

这一夜,魔气再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顾临渊倒在闭关的石室中,意识模糊间,仿佛听到清脆的银铃声。

是幻觉吗?

他用尽最后力气,摇响了剑鞘上的清心铃。

没有声音传出,这是琴宗特有的传讯方式,唯有系铃人与赠铃人之间,能感应到彼此的呼唤。

然后,他真的听到了琴音。

不是幻觉。清越的琴声穿透石壁,如清泉流淌入干涸的土地。那旋律他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像是《流泉》的变调,又融入了更多复杂的情感:期盼、理解、等待,还有一种沉静的坚持。

顾临渊艰难地坐起身,盘膝调息。在琴音的引导下,他体内暴走的魔气渐渐平复,冲突的剑意也找到了某种平衡。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石缝照入室内时,琴音停止了。

顾临渊走出闭关三年的石室,发现门外放着一卷琴谱。封面没有任何字样,但他知道这是谁留下的。

翻开第一页,只有一行小字:“情至深处,不碍逍遥。”

他怔在原地,许久,终于明白了什么。

又一年春,顾临渊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震惊了整个宗门。

他不仅恢复了第七重的修为,更突破到了前所未有的第八重。但他的剑不再冰冷拒人,而是内敛深沉,如深海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这是什么剑意?”宗主惊讶地问。

顾临渊微微躬身:“弟子称它为‘守情剑道’。”

守情,而非斩情。以情为根,以剑为叶;因情而强,为情而守。

长老们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是离经叛道,有人却从中看到了新的可能。

顾临渊不在乎这些议论。他出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琴宗寻找沈素衣。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意外的消息。

“沈师姐三年前为你弹奏《同心曲》,耗损过半精血,道基受损。这些年来她一直闭关疗伤,不见外人。”琴宗的弟子告诉他。

顾临渊怔在原地,终于明白那夜为何琴音能穿透闭关石室,为何能平息他体内纠缠三年的魔气。那不是普通的疗伤曲,而是以自身修为为代价的《同心曲》,能将演奏者的生命力转化为听者的治愈力。

“她...现在如何?”

“师姐性命无碍,但修为大跌,恐怕终生难复。”弟子叹息道,“顾道友请回吧,师姐特意交代,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顾临渊在琴宗山门外站了三天三夜,最终转身离去。

他不是放弃,而是明白了一件事:有些情,不在朝朝暮暮。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

顾临渊的“守情剑道”逐渐为世人所知,他开创了一脉新的剑修传承,不再要求弟子断情绝爱,而是引导他们在情感中寻找力量与平衡。

这一日,他途经东南一带,特意绕道临溪镇。

小镇比百年前繁华了许多,街道上人来人往,孩子们在广场上追逐嬉戏。那株曾被他削断三片叶子的古树依然枝繁叶茂,树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素衣。

她看上去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更加沉静,如历经沧桑的湖水。她膝上横着一架古琴,正轻轻调试琴弦。

顾临渊走近,在她面前停下。

“你来了。”沈素衣抬头,微微一笑,仿佛他们昨天才分别。

“我来了。”顾临渊在她对面坐下,“你的伤...”

“已无大碍,只是修为难复往日。”沈素衣语气平静,“但这些年来,我对琴道的理解反而更深了。有些境界,或许本就无需太高修为。”

顾临渊点头表示理解。他看着她的眼睛,百年来第一次感到心中的空缺被填满。

“我一直在找你。”他说。

“我知道。”她微笑,“但我需要时间,找回自己。”

一阵孩童的笑声传来,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好奇地看着顾临渊腰间的剑:“叔叔,你的剑真好看。”

顾临渊低头,看到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眉眼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小芽的曾孙女。”沈素衣轻声解释,“小芽活到八十多岁,儿孙满堂。她一直记得我们。”

顾临渊怔住了,看着那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开,融入其他孩子中。

生老病死,红尘轮回。这就是他守护的世界,充满缺陷却真实动人的世界。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他问沈素衣。

“随处走走,随处弹琴。”她答,“或许会去北海,听说那里的潮声如天籁。”

顾临渊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正是百年前她赠他的那一枚。

“这个,该物归原主了。”

沈素衣看着银铃,没有接:“送出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我能否用它,换你一曲《流泉》?”

沈素衣微怔,随即笑了。那是顾临渊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

她将手放在琴弦上,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

依然是那活泼跳跃的旋律,却多了岁月的沉淀与从容。顾临渊闭目聆听,仿佛看到百年前那个山谷中的夜晚,月光如水,灵泉叮咚,一个素衣女子用她的琴音,为一个迷茫的剑修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曲终,余音袅袅。

沈素衣轻声道:“我要走了。”

顾临渊点头:“我明白。”

他们没有约定重逢,没有许下承诺。有些情,不必言说,只需心存。

沈素衣抱起古琴,向镇外走去。顾临渊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腰间的银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如百年前初遇时一样。

斩尘剑在鞘中微微鸣响,不再寂寞。

他终是守住了这份情,也守住了自己的道。

情至深处,不碍逍遥。

红尘万丈,剑魄琴心,自成天地。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5:08